生产日期超过一年的产出,喜欢可以评论收藏,就不要点赞推荐了,感谢~

  也无风雨  

【金东】沧海成诗(一发完结)

*港剧《诡探》AU


*神秘现象顾问金ד燃犀”行动组领队东


*所有剧情不可考据,OOC责任在我


01


李鹤东推门走进来,顺手将挂在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翻转过去面壁。坐在门口的尚筱菊第一个感受到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干咳一声瞬间正襟危坐,李鹤东把自己丢在座椅上时,整个会议室已经沉入诡异的寂静中。


此情此景,从朱鹤松手机里传出的成串微信提示音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在除了李鹤东之外所有人的眼神谴责下,朱鹤松顶着发紧的苦笑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藏到桌子底下操作,直到屏幕显出关机时才有的高亮厂标,才拿出来给众人看。


“你葫芦娃吗?一要你帮忙就玩隐身!”靳鹤岚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大摞文件夹铺了半个会议桌,看见朱鹤松眼观鼻鼻观心坐得像尊菩萨,他眼神一闪抽出个文件夹探身递给李鹤东:“队长,材料我都准备好了,还多印了谢教授的,这才迟了。”


材料分发完毕,在朱鹤松身边坐下的靳鹤岚默默松了一口气,颇为得意地拍拍搭档的肩膀。


“你们组今年申请过多少次符纸香烛?超标了吧?”李鹤东浏览着紧急收集的案件资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翻过的纸页又翻回来,似笑非笑地发问。


朱鹤松抿着唇笑得事不关己,靳鹤岚苦着脸直咂嘴,为了报复而暗自抬起的脚也被朱鹤松不着痕迹地架住。靳鹤岚不解,按理说他和李鹤东上过相同的搜证课,并不算隔行,可不知怎的,这么久了,这位空降下来的队长还是无法真正融入他们的工作。


但上头的意思更改不得,靳鹤岚给自己做好建设,又解释了一遍:“我们和谢教授不一样,他是佛修,经文张嘴就来,我是道修,符纸可是消耗品啊,队长!”


在靳鹤岚的认知里,他们所有人,李鹤东和谢金关系最要好,所以解释任何问题,靳鹤岚总喜欢用谢金做例子。可越是这样,李鹤东就越执拗,靳鹤岚百思不得其解吧,还总是愈挫愈勇。


这是队长最不喜欢听的话,尚筱菊暗道不好,抬起一只手遮住脸,右眼从指缝中露出来拼了命给靳鹤岚使眼色。


“眼睛再挤瞎喽!”李鹤东失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另一只手急忙一挥,犹豫片刻,接通电话。


“欸,谢老师。没有,没堵车。也没有见义勇为。就···九南那儿来了个案子,还没有确定到底要不要我们调查。那饭店的位置不好订···不是,没有,用不着你,你不用过来,岚岚可以的。嗯,你等等我吧,我想过去。”


李鹤东对谢金的防备和警觉整个单位都是见识过的,今天能坦诚到说出这话来,那绝对是个重要的约会没错了,难怪脾气差成这样。会议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拢圆了唇形,作出恍然大悟我了解的表情,脑子快的已经开始构思羞臊李鹤东的话了。


“队长你答应谢教授吧,这样咱以后查案连顾问费也能省了。”


李鹤东手里的文件夹嗖地飞出去,还没碰到尚筱菊的头发,就被孙子钊一把接住。满面和善的年轻人弯着眼睛笑,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放回李鹤东手里。


“就你精明?”


会议室的沉默终于在一阵笑声里融化,李鹤东又拿起手机,他看着来电显示里张九南的名字,叹息一声,将视频通讯接通。


“喂,东哥。现场状况你看看吧。”


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让李鹤东无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转移注意力,他很快转回头抬手指着张九南,凶狠的劲儿从骨头里渗出来:“下次我和谢金吃饭你再出现,打死你!”


挂断电话,李鹤东用手掌拍拍脸颊坐直身体:“各小组注意,准备行动!”


“是!”


02


李鹤东刑警队的履历册三四十页厚,受过的嘉奖和处分几乎一样多,七八年一线工作经验换来不少伤病,PTSD还是他后来从谢金那里才知道的。反正那时候,李鹤东一门心思地想着离开刑警队,甚至连熬夜写的三千字申请书都递了上去。


但没两天,李鹤东就后悔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见天儿的在领导办公室门口转悠,碰见同事吧还得摸着鼻子找话遮掩,心虚得像被抓了现行一样,李鹤东憋屈得肺都快炸了。但真让他陪着笑脸跟眉开眼笑伪装成佛爷的师父那里把辞职申请书要回来,他胀成气球的肺立马就缩成一团,怂得跟只呀呀叫的小猫咪似的。


顶天立地三十年,李鹤东已经焦虑到必须见着点什么可爱的东西才能稳定情绪。唉,真是缺了大德了!


“东子,嘛呢?”


琢磨着让哥哥给自己说说情的李鹤东为了编辑微信信息愁得直咬牙。猛地听见人喊,手指一滑,不仅决绝地按下了发送键,还附赠了三个系统自带的表情包。


周九良反应贼快,甚至不等李鹤东拉下脸来,就一脚把他孟哥踹出门厅,并腿立正一敬礼,紧接着跟了一句:“东哥,师父找。”


李鹤东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整了整风纪扣,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几乎是浑身僵硬地挪到办公室门口,敲响房门。


“进来吧!……是,师哥,我知道你一视同仁,你不用特殊照顾他,对,随便给他个队长也就行了呗。哈哈哈……开玩笑嘛!这是我们这儿最善良的孩子,你可得好好安排他。”


李鹤东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可依旧得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眼瞧着男人挂断电话后从抽屉取出自己的离职申请铺开,生怕他下一刻就落笔写下“同意申请”几个字。脑内自动生成了虎口拔牙硬抢申请书的画面,郭德纲不紧不慢的声音才传到耳边。


“你的心理评估报告我都看了,辞职申请驳回啊,程序你自己到栾云平那里办。”


不给辞职,还需要去人事处走什么程序?李鹤东接过申请书,上头龙飞凤舞写了一串代码似的画符。想要细问,潦草的敲门声响了两响,高大精壮的男人旋风似的走过来,拍了拍李鹤东肩膀,就开始扯着嗓子嚷嚷。抱着资料跟进来的男人戴着一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还不忘递给李鹤东一个抱歉的微笑。


李鹤东哭笑不得地敬礼退出来,刚想着回座位喘口气,刘筱亭就颠颠儿地把手机塞了过来。正巧来电无人接听自动挂断,手机又跳转到微信界面,自己一句“哥,我辞职了”的微信消息搭着三个欠揍的“机智”表情包刺得人心脏疼。


李鹤东赶紧给哥哥回拨过去,这顿骂总是躲不过,早死还早超生不是。


弟生艰难。


李鹤东真的不知道这经历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但那时他和谢金说起,那个家伙笑得几乎在桌子上打起滚儿来,眼泪都快出来了还不忘扑过来念叨一句“真可爱”。


可爱个屁!这不有病吗?


03


命案现场是城西一处烂尾的楼盘,从13楼的水泥隔窗望出去,大半个城市的繁华都可以收在眼中。还未置起间隔的楼层可以一眼看尽,夕阳的余晖将尸体及地面上法阵似的图案炙得发烫,似乎下一个瞬间就将燃烧起来。受害人的身体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血泪干涸,唇角上挑,似乎在嘲笑着在场人的畏缩不前。


稀奇古怪的案发现场李鹤东遭遇过不少,但这一次,就算他这个外行,也觉出了情况的棘手。按照条例,此类案件,警察和法医必须在“燃犀”行动组之后才能对现场进勘察,所以张九南把他们组的人通通支了出去。迟疑着走到靠窗抽烟的李鹤东身边,靳鹤岚转了一圈没说话,就去支香案了。


李鹤东知道他的意思,吐出口烟掏出手机,把三个未接来电一一点开,退出之后再进入,最后才回拨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李鹤东把握烟的手从水泥窗探出去,不无沮丧地应了一句:“谢老师,你来一趟吧。”


很默契的,两个人都没有挂断的意思。李鹤东把烟头扔在脚底下捻个粉碎:“谢爷,对不起。”


不知电话那头的谢金说了什么,李鹤东耳尖腾得烧了起来,笑意从他刻意维持的冷峻底下浮出来:“再说骚话,我特么的拘留你。餐厅的甜品我要双份,今晚回你家,我有话跟你说。”


靳鹤岚是个耳尖的,他把法器准备妥当,抽出一张黄符立在指间起了法式:“四方神君,听吾敕令!谢金李鹤东,姻缘有份……”


李鹤东臊着脸走过来一把将符纸打掉,黄纸飘飘转转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响后,竟然自行燃烧起来。金黄的火焰片刻转成惨绿,摇摇晃晃,突然熄灭。


靳鹤岚把李鹤东拽到香案后面,吞口水拿起八卦镜。


“这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靳鹤岚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回答了李鹤东的问题。


镜面蒙着水雾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里头影影绰绰翻涌而来的黑影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一些末世的电影,细小的裂缝从镜面中心扩散,靳鹤岚把它狠狠地扣在桌面上。


用金钱剑扎起一叠符纸在香烛上点燃,靳鹤岚捏起剑诀,念念有词,足足半分钟,才翻手腕把它们甩出去。灯串似的黄纸盘旋着飞出起,没多远就遇到巨大的潮气熄灭落地。


从桌上抄起另一叠符纸的动作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下一秒,他手中的金钱剑就剧烈抖动,穿钱的红线绳骤然断裂,近百枚铜钱四散崩落。


不知从哪里起来的强风卷着楼层里的水泥石块乱跳,铜钱落地后却被强力驱使旋转不停,它们似乎连成了屏障,李鹤东站在靳鹤岚身后,竟然感觉不到一点风。


钟摆来回,旋转的铜钱如摇曳烛光随时可能熄灭,靳鹤岚蓦地大叫一声捂着手腕倒在地上,大片淤青从他的手腕攀爬着向上。李鹤东大惊,急忙要去查看,却被靳鹤岚一声“别碰我”的怒吼拦在原地。


那团阴影从背后笼罩过来的时候,李鹤东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串念珠,红木雕琢的细小颗粒上流淌着纤细的金色纹路,也不知是不是常年随身的缘故,正微微发烫。


那个人在靳鹤岚身前矮下身子,白色衬衫更显得他肩背处的肌肉线条饱满漂亮,他从自己腕上脱下串珠给靳鹤岚戴好,淤青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收到谢金的目光是李鹤东没有想到的。


他的脸色并不好,李鹤东有些担心。他眼神里那些复杂的东西实在太过强烈充沛,就算是交缠着身体抵死缠绵时,李鹤东也没在谢金眼里见过这样的深情和不舍。


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该是天荒地老。


李鹤东抬起右手朝谢金挥了挥,太阳沉入无边寂静海,谢金抬颌露齿,双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细缝。


谢金迎着风刀起身,踏过铜钱形成的屏障朝尸体走过去,伸出拇指将尸体额头上由鲜血画成的诡异图画打乱。强风和低压顿时散去,李鹤东冲过去抓起谢金的手查看,却发现他手指干净,似乎什么都没有沾上。


谢金握住李鹤东的手,擦擦额头渗出的汗,微笑回应:“是个瘟阵,破了就没事了。”


04


李鹤东顶着漉漉水珠从浴室走出来时,正看见卧室里谢金一片光裸后背。灯光在他的皮肤留下一串温润的印记,直到尾椎,才被浴巾裹住。他用火柴点燃一根线香,轻轻吹出烟气,再插进花瓣形状的盛香盘里。


走过去贴住谢金的后背是李鹤东自己也没想到的动作。谢金的手贴着他的后腰伸进去,色情地揉了揉他的臀肉:“沉香安神,你今天辛苦了,早点睡吧。”


忽略谢金的话里有话,李鹤东换了边把耳朵贴住,闷闷地问了一句:“给我带的甜品呢?”


“怎么,还没吃够”,抓住李鹤东的手腕往里走,给人一下搡在床上,谢金弯腰凑得极近,“东西我顺路寄放在你单位对面的便利店里了,你明儿凑合着当早点吃吧。”


袅袅香烟飘散成各种形状从谢金身后飘过,李鹤东挣脱出来蜷进被子里,十几分钟之前被抵在沙发上磨得口不择言时都没有过的羞赧突然泛滥似的涌上头,他背过身去,紧张得手心发潮。


“你要和我说什么?”


身后的床铺轻轻陷下去,李鹤东用被子给自己裹成只毛毛虫,好半天,才回应:“明天再告诉你。”


谢金笑了笑,倒也没追问,只半转过身从李鹤东的腕子上把那串佛珠捋了到自己手里。合双掌将串珠压在掌心,谢金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深渊传来的回响,执一支狼毫,将佛唱涂抹成轻轻一缕晨光,悠长,又动人。


李鹤东从未信过什么天地神明,慈悲为怀,那一瞬,他轻轻地凑过身去靠着谢金腰胯,在满室缭绕的香烟中,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眼泪。


“还一串呢?不是说不能离身的?”


听见问话,谢金又把串珠戴回李鹤东手腕:“我嘱咐朱鹤松了,等靳鹤岚醒过来再还。”


从李鹤东身下抽被角出来盖在自己身上,谢金揽着人的肩问:“想跟我学不?”


李鹤东滑着脱出谢金的包围,并不在乎:“这不有你嘛,用不着我。”


“万一我不在呢?”


李鹤东睁大眼睛起身,双手撑在谢金腿侧,皱着眉头气哼哼的,一副你不收回刚刚的话我就咬你的强悍气势。


谢金扯个微笑把人摁回被窝里,六根清净什么的通通甩个干净:“放心,不是非得守色戒的。”


“去你的吧。”


黑暗笼罩下来隔绝未尽的缱绻,李鹤东转身凑到谢金怀里,以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愿意的霸道姿势把自己安置在最佳位置,悄悄卸下所有防备。


05


黑夜向来不能隔绝所有的不安,也不能为谢金今晚的反常作答。可耳鬓厮磨,谢金的心跳实在太近了,它们有力地震颤着,竟然与李鹤东不安的心情形成奇妙的共振,来自等待,也来自守候。香烟缭绕着迟迟不肯散去,李鹤东用力睁了睁眼睛,轻轻扣住了谢金的腰。


夜色深沉,月动星移。


一团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从门缝渗入,贴着地砖滑过门厅,绕过沙发和茶几,推搡挤压,一股脑儿钻进了卧室。它们挤挤挨挨地堆叠到床前,奔突踊跃似是人形,姑且能称之为头颅的雾团左右转着,茫茫然停顿,似乎并没有发现床上安睡的人。


“你在找我?”


浓雾轰然散开又悄然聚集,谢金点燃另一根线香,将火柴吹灭后,整个人又融进黑暗里。雾气挤压着发出呜呜的响声,谢金莞尔,轻轻点头,也不顾那黑暗中的窥探是不是看得见。


“对,把瘟阵渡进身体的确实是我。”


呜呜咽咽的风声断了又续,谢金伸出右手,掌心向下,食指对着地面斜斜一指,翻腾的金莲花蓦然从地面拱出,转瞬开满半室。


“术法源自天道,你用它来戕害无辜,就是有罪。”


黑雾顶着金色毫光一寸寸前进,莲花绽一朵,黑雾聚一团,它们仿佛吸收着金色微芒胀大,星星点点,直到把谢金完全吞噬!


“谢爷!”


李鹤东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大颗汗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他的手在床铺里摸索一把,猛地掀开了被子。那个属于谢金的位置已经凉透,李鹤东环顾四周,早就该燃尽的线香仍留着个猩红的血点,家里空荡寂静,像是被大海吞掉了全部声响。


掀开被子跳下床,李鹤东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追出门,楼道里两部电梯,一部显示停在顶楼,另一部停在中间,李鹤东按下上行的按钮,飞快跳动的心脏差一点将世界的声音淹没。


通往楼顶的铁门合着,可锁头落在地上,李鹤东冲过去拉扯,门扇被焊住一样纹丝不动。李鹤东抬手便要捶打,可交谈声却瞧准了时间从门缝挤出来钻进李鹤东耳朵。


“这荒唐的世界每一天要死多少人,这闲事,你管的过来?”


“你看看你,你都快死了,还说什么挽救无辜?”


“你不如问问这位警官,这世上,什么人无辜?”


话音未落,铁门豁地打开,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冲上天台,手腕上的佛珠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李鹤东几乎绷直脚尖才能碰着地面,他被强行拖着向前,直到楼顶边缘才猛地停下。李鹤东惊愕地俯视谢金,而谢金两手死死抓着墙沿,身体空悬,两颊涨红,片刻之间,就要支持不住。


僵硬的身体几乎不听使唤,李鹤东一寸一寸转身,终于看见了躲在黑雾中背手大笑的那个人。用尽力气扯断串珠朝那人扔过去,佛唱骤起,金色的佛印像是盛开的莲花接连绽放,李鹤东脱力跌落,顾不得查看,立马翻身挣扎着去拉谢金。


“东哥,跑。”


“闭嘴,闭嘴!”


一大串黄符突然从远处绕过来将盛开的佛光团团围住,法阵逐渐升起,另一只手从李鹤东背后伸过来,紧紧抓住了谢金的胳膊!


“东哥!谢爷!没事吧!”


“谢爷!抓紧!”


“再逞强,老子特么打你个半身不遂!”李鹤东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嚷,他表情狰狞,嘶吼的样子毫无风度。


谢金的手与李鹤东交握着,从李鹤东眼底,他似乎看见了东方化白,熹微黎明。


06


晨曦融进心海,化成最温柔的日出。


李鹤东睁开眼睛坐起身,一把拔掉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

“去哪儿啊?”


李鹤东回过头,看见于谦摘掉眼镜,把它和报纸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已经搭上床沿的双腿默默收了回来,李鹤东有些惊讶,自己的声音竟然这么沙哑:“回单位。”


“你记得自己怎么进的医院吗?”


“……记得。”


那实在是漫长又灰暗的三天,他终于信了天地无情,就算是跪到膝骨裂开,把抱歉说成誓言,也没有得到上天半点垂怜。渡瘟阵入体后,谢金立马被送进医院,甚至没能撑过半夜,就在各种医疗器械冰冷的运转声音里停止了呼吸,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交付。


来不及感谢,来不及再见,来不及拥抱,来不及说,爱你万千。


“东哥东哥,你看看我?不要总这么铁石心肠啊!”


天光已于过往大亮,红尘万丈,心花盛放。你特么倒是看看我啊!


李鹤东靠在墓碑上,一手抱膝,另一只手的手指沿着碑文的纹路描摹,涨红的双眼几乎都要看不见了,才委委屈屈地喃喃一句:“爷,你告诉我,这都是梦吧。”


梦里多好啊。躲身其中,心想事成。一切都,来得及。


“干爹,心理鉴定您放我一马吧。”


于谦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非常清楚,就算试个千百次,李鹤东的心理评估结果,也很难再让他留在目前的岗位上了。


“我想查查看,他不能白死,别人也不能。”


根据靳鹤岚他们的资料,那个死者绝对不谙术法,他能献祭自己布下无差别杀人的瘟阵,背后一定有其他人指使指导。


“想留着你的位置,就应该有通过心理鉴定的本事。”


于谦起身那一刻,也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李鹤东或许应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李鹤东手里,于谦收起眼镜回过头:“调职时候你师父应该给过你地址,去一趟吧。”


李鹤东把名片翻转过来握在掌心,打过点滴的手背已经一片青紫。


从纹身店里走出来,李鹤东一时有些眩晕。麻醉剂药效消退,左肩膀隐隐的刺痛就像是谢金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所有过往,清晰无比。去看谢金之前,李鹤东顺便去了他之前存放甜品的便利店,店员认出了他,却忐忑地告诉他,甜品已经因为变质被扔掉了。李鹤东没什么脾气,买了一个三明治走了出来。


墓地和他之前看的没什么不同,只是鲜花已经枯朽,还没换上新的。抖抖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李鹤东矮下身,温和的笑意如缓缓深流:“你看看,我还是习惯不了。说真的,老东西,不出来见见我吗?”


回应他的,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李鹤东终于站起身。


青葱松柏似乎瞬间沉入深海,李鹤东惊诧地看见,湛蓝流水将世界都包围,他被水波卷起,漂浮,最终悬在了墓地上空。


几天前那个自己依然颓废地靠在墓碑上,悲悲戚戚问出了“这都是梦吧”的无助和脆弱,而几步之外,那个快要两米的大个子一步步走近,矮下身伸出双手,将已经崩溃的自己拥进怀里。


过去与现在刹那重叠,李鹤东仿佛听见谢金的声音从头顶飘落,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衣角被风卷起,又倏忽落下。


沧海无垠,是我未曾出口的爱你的诗。


评论(15)
热度(69)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也无风雨 | Powered by LOFTER